今年以来，随着我国贸易顺差持续扩大，贸易平衡问题引起经济界较为广泛的关注。海关数据显示，今年1-7月，我国贸易顺差创历史同期最高水平，按美元计价的贸易顺差达到5180亿美元，同比增长7.9%。贸易顺差持续扩大伴随人民币汇率贬值，并因国内经济周期滑落引起的需求不足、以及外商直接投资流出而形成，但不可避免地带来贸易争端和贸易制裁增加，特别是对于部分规模大的制造行业溢出效应的反响更为强烈。

从钢铁工业来说，我国从2006年成为净出口钢材国家，至今已持续19年。2024年1-7月，我国出口钢材6122.7万吨，同比增长21.8%；进口钢材412.2万吨，同比下降6.7%；净出口钢材5710.5万吨，同比增长22.9%。造成我国钢铁工业长期保持净出口的原因主要在于海外钢铁供给不足、我国钢材出口竞争优势和价格优势持续增强、我国钢铁业持续投资、国内供给大于需求、“一带一路”发展战略实施等出口政策推动、以及钢材进口替代成效显著。

从长周期来看，在我国贸易总体失衡及钢材持续净出口的背景下，近三年来我国钢材净出口额占我国贸易顺差总额9%左右，我国钢铁工业对外贸易将逐步承压。

一是，贸易失衡下，我国钢铁工业仍将面临较为长期的贸易调查或贸易制裁。从历年数据来看，我国钢铁工业承受的贸易摩擦数量与我国钢材出口数量呈现正相关关系，我国钢铁贸易摩擦的高峰期集中在2011年-2020年；2010年-2015年是我国钢材出口持续增长阶段，也直接导致我国钢铁贸易摩擦的逐年增加；2015年，我国钢材出口创历史最高记录，达到11240万吨，同比增长19.9%；2016年我国钢铁工业遭受贸易摩擦案件创历史记录，全球各国对我国钢铁产品发起的贸易救济调查案件高达40起。在贸易制裁，以及我国供给侧改革、化解过剩产能的措施下，我国钢材出口在2016年-2020年呈现持续5年同比下滑态势。

全球疫情、美欧通胀、俄乌冲突、地缘政治等国际化因素的持续，我国钢铁工业在2021-2023年对外贸易迎来发展机遇，持续保持增长态势。2024年以来，我国钢材出口仍保持较高增长水平，但在全球通胀水平下降、全球制造业的承压恢复、以及海外钢铁供给增长等压力下，我国钢铁工业贸易摩擦风险加大。中国贸易救济信息网数据显示，2024年前7个月，针对我国钢铁产品出口的贸易救济调查的原审立案案件明显增加，达到12起，超过2021-2023年三年累计数量。

图1 中国历年钢材出口及贸易摩擦情况

从贸易救济调查案件来看，原审立案数量变化只是反映了贸易摩擦数量增多的现实，但在立案后的裁定及税则实施将长周期影响我国钢材出口。例如2024年8月1日，泰国倾销和补贴审查委员会发布公告，对原产于中国的热轧钢板反倾销案作出反规避终裁，裁定中国涉案产品在不影响产品的基本特性或性能情况下，通过掺杂合金而改变产品成分，存在规避行为，决定扩大涉案产品的征税范围，最高税率为CIF30.91%，涉及17家中国企业。该裁定是基于2010年6月16日泰国对中国热轧钢卷材和非卷材发起的反倾销调查的持续制裁；这一调查制裁从2011年起裁定30.91%反倾销税率，2017年6月23日日落/期中复审裁定继续对中国涉案产品征收30.91%的反倾销税，有效期5年；2023年7月10日第二次反倾销日落复审肯定性终裁，决定继续对上述国家的涉案产品基于到岸价（CIF）征收为期5年的反倾销税，税率不变。

可见，每起案件一旦裁定制裁的结果，后续相关产品出口到该国将面临长期的限制。这也是近年来我国对美国、欧盟等国家及地区钢材出口量持续缩减的重要原因。

二是，贸易失衡下，钢铁工业出口支持政策难以为继。2021年我国持续两次提升初级产品出口关税，并取消热轧、冷轧等169个钢材产品的出口退税。2021年5月1日起，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取消部分钢铁产品出口退税。第一轮退税调整涉及了全国86%的钢铁产品及65-70%的出口体量。2021年8月1日起，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取消全部钢铁产品出口退税，全部钢材出口不再享有退税政策。目前从钢材出口政策来看，出口调控按照“鼓励高端、限制低端、打击非法”原则实施，中国钢铁工业协会正在力促恢复部分高端钢铁产品出口退税，但能否在年内推出仍存疑虑。

三是，贸易失衡下，人民币面临升值压力，也将压制我国钢材出口竞争优势。前期我国人民币汇率阶段性显著贬值，通过价格因素调节出口和进口导致我国对外贸易顺差增长，钢材出口竞争优势增强，人民币贬值也成为了我国钢材出口持续增长的推动因素。

在贸易顺差持续提升的过程中，人民币自7月下旬以来持续阶段性升值，究其原因，有前期美元指数下跌后，日元升值对人民币汇率产生的联动效果；此外国内经济稳增长政策加码，提升市场对中国经济信心，增强人民币根基的稳定；而贸易顺差持续保持高位也为人民币汇率提升提供了稳健的基础。贸易失衡直接影响到本国货币的供求关系，‌进而影响其汇率。‌在浮动汇率制度下，‌一国处于国际贸易顺差会导致本币相对外币升值，‌而处于逆差则会使本币相对外币贬值。贸易失衡所致的人民币升值势必使钢材产品的出口价格提升，因而削弱中国钢材出口竞争力。

贸易失衡不仅影响货币价值、‌对外贸易竞争力，‌还可能加剧国内经济结构的不平衡，‌同时，‌它也会‌反映国内需求与供应之间的关系以及国际间的经济不平衡状况。从长期看，过去美国、英国、日本等国家消化顺差的做法，包括对外投资基础设施、产能转移、对外援助等，对我国也有较大借鉴意义。对于钢铁行业来说，从钢材出口产品结构优化、“一带一路”合作的延伸、产能输出等方向进行布局和开展，必将改善我国目前中低端钢材净出口所引发的贸易摩擦现状，也将推动钢铁行业转型升级，助力钢铁工业实现高质量发展。（兰格钢铁研究中心王国清原创文章，转载务必注明出处）